对于贺长安能想的这样周到,郑嬷嬷心里面一万个欢喜,就连闲暇的时候也喜欢跟花楠叨咕两句:“你可是不知道,这个贺二小姐,虽然早些年的时候,在帝都算不上是一个声名显赫的,至少比起同族的那个贺大小姐名声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我就是敢断言,将来贺二小姐的造化,绝对不会比贺大小姐差了。【全文字阅读】”
郑嬷嬷在宫里面也是有一点地位的,如今是一个正六品的女官,身份上自然是要比花楠高,再加上花楠有意潜心跟郑嬷嬷学一学怎么样教导贵女和宫女的规矩,也算得上是郑嬷嬷半个徒弟了,看着郑嬷嬷笑得满脸皱纹,也道:“嬷嬷在宫里面待了一辈子,阅人无数,所以说啊,嬷嬷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
心里面却暗道:何止是郑嬷嬷觉得这个贺二小姐是个造化大的,自己的主子二殿下,不也是觉得这位贺二小姐有点意思么?自己的主子生来就是嫡出的皇子,向来是很少赞许什么人的,能得到主子赞许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
想想又觉得心下黯然,当年的叶槿姐姐,也是得二殿下赞叹的人呢,心比比干多一窍,但是谁能想到最后却是那样的方式死去,纵然她也知道叶槿有千般万般错,但是叶槿对她的好,亲自教授她泡茶的功夫,这些她都是铭记在心的。
就像现在,叶槿不在了,可是她花楠,在宫中却有了一个“刺绣烹茶双姝”的名头,这一半的功劳,都是要记在叶槿身上的。
“嬷嬷,今天是多少日了?整日在巩昌伯府忙,不像宫中那般清闲,倒也不像那样查着日子过活了。”
郑嬷嬷点了一下花楠的头:“如今可都已经是冬月初八了呢。宫里面谁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呢?就算你自己不要皇后娘娘的封赏,但是大家可都是看着主子娘娘的脸色行事呢。主子娘娘让你去尚仪局,摆明了就是给你挑一个清闲松散的差事,一年到头,忙的时候也就是新人入宫和宫女小选,你又是有品级的,谁轻易使唤你呢?可不是扳着指头数日子过活。”
花楠也不恼,知道郑嬷嬷这是喜欢自己,说话才会这么不忌讳,便也凑上去嘻嘻笑道:“救了皇后娘娘一命也是巧合的事情,这事儿也就是我命好,但是我也不能因为有了这一份功劳就托大不是?所以说这才请求跟着嬷嬷出来学习学习,历练历练,忙一忙,也觉得整个人都充实了一些。”
花楠这话落了音,郑嬷嬷和她两人都不再说话,但是心里面各有各的想法。
郑嬷嬷心里很清楚,自己熬了一辈子,才熬成了一个有一点脸面的六品女官,花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做到了七品,绝对不是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有着皇后救命恩人这个头衔,却还能做到恭谨勤勉,这才是花楠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此番皇后同意花楠跟着自己来巩昌伯府,只怕是想日后把花楠抬举到正五品尚仪的位置上去了。
品级听着没那么高,但是却是管着整个尚仪局的,那边是帮着皇后管着整个宫中上到娘娘小主,下到宫女太监的礼仪的心腹之人了,比起自己,简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但是花楠心里面却是被这个冬月初八日惊到了,冬月初八啊……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到了叶槿的一年死忌了,想了半天才道:“嬷嬷今晚上还要去指导史大小姐和贺二小姐筹办伯夫人的生意宴会么?”
“晌午的时候已经教授了两位小姐寿宴上应该请什么人,其他的安排其实也就没有那么多门道了,但是少不得要嘱咐一句,你这两天跟着在府上忙碌也挺累的了,晚上你躲在这里休息就是了。”
这话正合了花楠的意,花楠笑了笑道:“嬷嬷方才说我偷懒我还为自己辩白呢,现在可是要偷懒下去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碧螺给贺长安成了一碗芙蓉汤,细心的吹得凉了一点抵到贺长安面前,才犹豫的开了口:“小姐,奴婢听夫人身边的细蕊姐姐说,花楠姑姑晚饭前的时候差人去问她到了两根白色的蜡烛,细蕊姐姐当时问伺候花楠姑姑那个小丫鬟,要这白烛有什么用,那小丫鬟也只说不知道,花楠姑姑没说,因为花楠姑姑是宫里面的人,她也不敢问。”
贺长安喝了一口汤:“今日芙蓉汤的味道不错,我记得今天晚上郑嬷嬷是要教宴会上面布置什么菜品的吧?其实来参加宴会的,哪有几个来为了出东西的呢?宴会上的菜品,无非就是图一个样子好看,名字吉利,我觉得芙蓉汤倒是往宴会上面上的好菜。”
碧螺接过汤碗,踌躇了一下:“小姐,您就真的不关心花楠姑姑的事情么?”
贺长安把筷箸放在了一边的筷架上,转过身子来,正视着碧螺,半天不说话,看得碧螺心里面直打鼓,终究忍不住道:“小姐这样看着奴婢做什么?是用好了晚饭了么?”
贺长安摇了摇头:“碧螺,你在我身边伺候,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好像从来没有用很重的语气申斥过你,对吧?”
碧落点点头:“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都还不清的。”
“当牛做马倒是谈不上,我不申饬你,那也是因为我心里明白,你做什么事情都会为我考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关注花楠姑姑?”
碧螺挠了挠头,支吾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奴婢就是觉得,自打花楠姑姑和郑嬷嬷入了府,小姐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花楠姑姑,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可是奴婢就觉得小姐是想认识花楠姑姑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多留意了一点,是奴婢自作主张了,还请小姐责罚奴婢。”
贺长安紧紧地拉着碧螺的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很关注花楠,花楠曾经救过皇后一命,单是这一点,她就与别人不一样了,人生在世,若是能得一个对你有助益的人,总比树一个敌人要强的很多。但是碧螺,我知道你是明白我的心思,可是有些时候,你若是打听的太过频繁,反倒让人家觉得你的目的性功利性太强,反倒落人口实。”
碧螺点点头,眼睛里面已经有一点泪痕涌了出来:“小姐说的,奴婢记着了,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着我娘还有郑嬷嬷学习掌家理事,眼看着再有半年,琪表姐就要嫁到许家去当许家大少奶奶了,我不过是比琪表姐小上两岁,再有个两三年,我也是要出阁嫁人的。以前不曾学习掌家理事,不知道身边人的重要性,现在就越发的明白了。我揣摩着我娘的意思,是要让你和你妹妹一同陪我出嫁的,你们两个就是我今后最得用的人一举一动也就代表了我,一定要多加谨慎。”
碧螺听出来贺长安没有惩罚的意思,反倒是语重心长,越发的觉得能摊上这样的主子,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破涕为笑:“小姐说的是呢,奴婢以后就一辈子都跟着小姐,护着小姐周全。还有奴婢的妹妹,若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不用等小姐责罚,奴婢先自己打断妹妹的腿!”
贺长安也被碧螺的语气逗笑了,道:“罢了,郑嬷嬷也说了,晚上用饭太多,是最容易发福的,我吃这么多,也就够了,趁着郑嬷嬷还没开始教授如何布置菜品,你先陪我去花楠姑姑住的地方走一走,权当做消消食儿。”
碧螺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诶。”
走到花楠住的房间外面,才发现房间门是关着的,不过里面却有亮光,外面的门也没有落锁,贺长安让碧螺等在外面,自己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花楠略微有一点惊慌失措的声音:“谁呀?”
贺长安轻声道:“姑姑,是我,贺长安。我有一点绣法弄得不是很明白,想着姑姑这会子应该刚用过晚饭,便来碰碰运气,烦一下姑姑。”
房间里面的花楠本来是刚刚支起了烛台,把两只白烛插在了上面点燃,摆在房间的香案上面,正想对着已经离去一年的叶槿说些什么,却不想这个时候贺长安来打扰。
现在自己住在巩昌伯府,可就算是皇后派来的人,在别人家里面祭奠亡者,也是一件忌讳的事情,何况亡魂并不是巩昌伯府的人,按理说花楠本应该赶快吹灭了白烛才是。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或许这是主子特意交代过要上一点心的人物,花楠并没有打算瞒着贺长安,而是走过去开了门。
“贺二小姐就自己一个人么?”
贺长安状似无意的朝里面扫了一眼,果然有两根白烛正在燃烧,可是大宣素来生活都是不点白烛的,才道:“也不是,是碧螺陪着我一起来的,只是我看着姑姑的门是关着的,觉得姑姑有可能是已经休息了,便让碧螺在一边等着,自己过来打扰姑姑。”
“小姐请进吧。今日是我家姐的忌辰,若是在宫中我也会想方设法的祭拜一下家姐的,只是如今身在巩昌伯府,虽然祭拜有诸多不便,但是实在又不希望家姐在另一边孤孤单单的,所以说便点了两根白烛,跟家姐念叨念叨。”
贺长安的心里面还是有一点感动的,冬月初八,花楠竟然还记得这个日子,这不仅是她叶槿的忌日,也是她那个没有福分活在世上的孩子的忌日啊,陆垣的那一杯毒酒,说是能减轻痛苦,可是那种意识渐渐模糊,心里面却痛的撕心裂肺的感觉,即使她重生过一次,却依然忘不了。
一个人是要又怎样的野心,才会连自己的亲生骨肉的不屑一顾呢?可怜她上一世就是没有擦亮双眼,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花楠姑姑有心了,若是姑姑的姐姐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很开心的,至少,她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还是有人记挂的。”
花楠摆正了白烛,心中默默念叨了两句,才转过身来:“家姐在世的时候,对我的关照可谓是无微不至,可那时候我虽然也爱着家姐,却没有那样深的感触,直到家姐走了,才发现,竟是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贺长安几乎差一点哭了出来,她竟然不知道,对于花楠而言,她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作为掩饰,她用帕子挡了挡脸:“逝者已矣,如果姐姐知道花楠姑姑这样难过,心中也一定不好受。姑姑的姐姐走了,可是还是有别的人在的。长安倒是觉得,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爱的人或者,还要为爱自己的人活着。自己爱的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水,但是爱你自己的人,却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着你。”
这其实也算得上是她两世为人内心最有感触的一句话了,上一世她的眼里心里全是陆垣,对于花楠做的其实都是她的伪装,对于花楠的回馈,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最后毒死她的是陆垣,一年过去了还在祭拜她的,却是花楠。
“贺二小姐这话,倒是让奴婢觉得,小姐对于人生一辈子,颇有一点看法。”
贺长安笑了笑:“说不定我也只是劝人明白,到了自己身上就会犯糊涂。只是姑姑,就算是为了爱你的姐姐,姑姑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花楠叹了一口气,用绢子擦了一下眼泪:“奴婢来巩昌伯府之前,也听皇后娘娘说过贺二小姐,只说只一个安静性子的姑娘,跟贺大小姐站在一起,风头全被贺大小姐抢了过去。今晚的一番交谈,倒是让奴婢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贺二小姐,沉静,但是有主见,甚至值得……”
“值得什么?”
摇了摇头:“没什么。二小姐不是有绣法上面的问题要请教么?”
贺长安也不再追究下去,只是拿出修棚子,问那木槿花的收尾部分应该怎么绣,她绣了几次又都拆了,总觉得一收尾之后,这木槿花便不如之前的样子传神了。
花楠把着贺长安的时候:“二小姐应该这样……”
其实她没有说的是,甚至值得做一个皇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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