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不久前还在大梁城下上演过,不同的是,面对守备空虚的曲沃城,兵力多上近五倍的唐魏大军势在必得,此行不亡晋国誓不归还。
即使是打定主意要改投明主的尉缭,看到这熟悉无比的场景也忍不住有些兔死狐悲。
得到晋国大片土地人口的唐国,再也不是孱弱的魏国能望其项背的了,恐怕从今往后,魏国要考虑的就不再是如何励精图治马踏天下,而是用尽办法讨好方离,用魏国能给的所有东西,来换取唐国的宽容,免于亡国。
诡诸惊慌失措之下下令征调曲沃城内及周边壮丁充军,好歹凑足了近两万兵马,全部堆上了曲沃城墙,预备和唐军做困兽之斗。
黄河以北入冬后气温急剧下降,最低甚至到达了零下二三十度,为避免大军因寒冷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方离打算尽快解决战斗,他听从尉缭的意见,将九万兵马分散在四面城墙,不分主次同时发动猛攻,试图让晋国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忙于四面救火,消磨他们的士气。
吕布、曹操、高顺、张辽等将各自负责一门,带领英布、刘封、鞠义、颜良等猛将,以及魏军的统帅尉缭日夜猛攻不止,方离完全放开手脚让众人自由发挥,无需事事请示汇报,只要能攻破城门,不管什么方法都行!
有了方离的指令,四位名将把各自的所长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得城墙上的晋军守卒是头晕眼花,根本无暇应对。
吕布以勇武闻名当世,以身作则率领麾下兵卒不断强攻,在气势上彻底将晋军压倒,英布换了统帅打得是酣畅淋漓乐不思蜀,几次差点在城楼上站稳脚跟,只觉得这才是他梦想中值得跟随的统帅。
高顺则如同他练陷阵营一般冷酷无情,前线兵卒视死如归,拼命也要攀上云梯,在晋军的防线上撕开一条口子,高顺则略显冷漠地在后方压阵,冷静到极致,一旦发现晋军何处松动便立刻调兵前压,似乎不断增长的伤亡只是一个个没有意义的数字。
曹操用兵如鬼,喜欢出人意料,攻城也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常有突发奇想便立刻用在战场上,尤其是把鞠义颜良二将差不多完全榨干,晋军守卒疲于应对之下,几次差点被攻破城门。
张辽善阵战,利用各式攻城器械稳扎稳打,由元戍弩手在后先压制住晋军弓弩手,而后步卒顶着云梯盾牌上前,按部就班却攻势凌厉至极,进度竟也不落于人后,尉缭跟随此路兵马,一国统帅成了张辽的副将却也心甘情愿,直叹唐国人才济济,名将如云。
四将各自死战,方离却也没闲着,劝降的书信一封节一封射往城内,其中由方离、刘备二人亲自书写的占了多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对兵卒,宣扬唐军只论战功升迁从不问出身的军规;对百姓,则大肆宣传唐人生活之幸福稳定;对官僚贵族,允诺城破后绝不累及家人,以后做了唐臣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对死忠于晋国的,则对诡诸的各种昏庸决定大加渲染,至把这位晋公硬生生说成了昏君。
各式信件应有尽有,一时间曲沃城内人心浮动,不少看出晋国必败无疑的人开始打上了别的主意。
诡诸在大殿上急得团团转,然而晋国众文武此时也已是六神无主,四面八方都是唐军,北方先轸大军危在旦夕,在陷入唐军围困之前,燕国军队已趁机蚕食了晋国北方约四分之一的领土城池,东南方向赵军紧攻不舍,一日之内连下五座城池,晋国已是四面楚歌,亡国就在眼前。
终于,三日之后,在曲沃守军残留不到八千于人之后,诡诸祈求和谈的使者终于到了唐营。
方离大手一挥:“不见!”转头却派公孙衍出使曲沃,向诡诸提出他自己的要求。
此时的曲沃城已经乱成一团,上至百官,下至百姓,无不开始收拾行囊,试图联络外界的亲友,想要逃离曲沃。
守城的晋国兵卒每日都处在大量消耗之中,无奈之下,诡诸只得下令不断征发民夫,城中百姓中但凡家里有年过12岁以上男子的,都得被征调上城墙抵御唐军,一时间,曲沃城内哭声一片,家家戴孝,还有不少贼人趁乱扰乱治安,曲沃城内的衙役也全都上了前线,没人维持治安,曲沃百姓只得紧闭大门,一边担心抓壮丁的兵卒突然闯入,一边又担心遇上抢劫的贼人。
公孙衍进入曲沃之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悲叹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的同时,对劝降更加有了信心,城中军民百姓已无抵抗之意,就算喂猪想要以死殉国,晋国被吓破胆的士大夫们,也会将他们的主公驾到方离马前,以求得他们的一丝生机。
大殿之上,诡诸仍旧勉力维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严,居高临下俯视公孙衍,凝声问道:“唐公派先生来,可是要求和啊?”
公孙衍却不吃这套,当即冷笑一声,寒声道:“听晋公话中之意,晋国是打算与我唐国拼到底了?”
诡诸还想继续嘴硬,但殿上的文武群臣已经被公孙衍的冷脸吓得三魂失了七魄,有的急急忙忙出言劝说为主,有的转过身对公孙衍赔笑脸,生怕这位掌握着曲沃上下生杀大权的使者一怒之下,禀告唐公晋国要与唐军死战,引发屠城惨剧。
晋国的大殿,瞬间化为了菜市场。
诡诸坐在王座之上将满朝文武的姿态看了个清楚,心中更加凄惶,泱泱大晋的文武官僚,竟然就因为唐军的大举攻城就被吓成了这副模样,他诡诸输的不冤!
在城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诡诸凄然地闭上眼,嘴唇嗫喏道:“说吧,方离有什么条件?”
公孙衍一挥衣袖面色傲然:“我主的条件很简单,请晋公白衣出城请降,从此之后,曲沃城归我大唐治下,普天之下再无晋国!”
“噗!”诡诸心头剧痛,一口鲜血喷吐在王座之下,嘶声喊道:“让寡人白衣出城,方离这是铁了心要亡我大晋啊!”
“莫非晋公以为,晋国还没亡吗?”公孙衍丝毫不为诡诸惨然的姿态所动,嗤笑道,“我大唐自建立以来就与试图与晋国交好,从未有过主动进犯之举,倒是晋公,屡屡践踏我主底线,在与我主签订停战盟约之后不到半月,居然又悍然进犯我少梁,是真当我大唐无人吗?!”
“如今,该是到晋公吞下好战苦果的时候了!”公孙衍环视四周战战兢兢的晋国众臣,突然又放缓了声音,“晋公,该不会想要拖着你的臣子百姓一起为晋国陪葬吧?”
一声声一句句直戳诡诸心底,这位曾立志称霸天下的晋国中兴之君凄惨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除了投降之外别无他途了。
死战到底?军心民心都已散尽,就连朝堂上他引以为依靠的晋国柱石们都成了这副模样,就算还有寥寥几名愿与晋国共存亡的将士,除了更加激怒方离之外,又有何用呢?
在廷上众臣或期待或逼迫的眼神中,诡诸终于艰难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请先生告知唐公,我诡诸...我大晋愿降!”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晋公果然是真豪杰!”公孙衍郑重下面容,向这位晋国最后的国君深施一礼,“外臣这就回禀我主,命大军暂停攻击,我主在唐营静候晋公驾临!”
说完,不屑地看了四周长舒一口气的晋国群臣一眼,昂首挺胸离开了大殿,在随性侍卫的护卫下走向曲沃城门。
晋国中也不尽是卖国求存之徒,送走公孙衍之后,好几名文臣武将突然哭倒在地,想劝说诡诸三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三日来唐魏联军接连不断的猛攻,城内守卒已经只余下不到五千,怕是一日都抵挡不住了。
晋国这边一片愁云惨淡,得知诡诸终于低头的方离却是大喜过望,把住公孙衍的臂膀连连叫好。
唐军攻势暂歇,
“为了行军速度,将士们都没带过冬的衣物,他诡诸要是打算再守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寡人怕是真得再和他签了盟约,退兵了事咯!”方离拍着公孙衍的肩膀感慨不已,“好在先轸和毕万都远在天边,其余的硬骨头又都跟着贾华身死在了少梁城下,他诡诸是真真无人可用啦!”
公孙衍微笑点头:“幸亏曹都督英勇善战,把贾华的大军都留在了少梁城外,否则我军攻势不可能如此容易!”
“好了,就别互相恭维了。”方离大笑道,“灭晋之战的有功之臣,寡人都有重赏!”
众将相视而笑:“多谢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