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荐正要说什么, 余光一扫就看到韩熠在冷笑, 顿时心中一凉,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韩熠抢了先。
韩熠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庶长说道:“大庶长这般说想来是对领兵一道颇有研究,既然如此,不如大庶长亲自带兵, 我们在咸阳恭候大庶长凯旋啊。”
大庶长:?????
他看着韩熠一时之间都有点懵,倒不是韩熠这句话多么犀利, 而是……他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
现在讨论的是中层将领的问题, 他说颜徵不合适, 难道不应该是反驳他的观点吗?
怎么让他去带兵了?你这不合逻辑啊?
大庶长也不是没有帮手, 他身边的右更立刻出来说道:“少良造此言差矣, 大庶长只是觉得不妥,这也是为大秦着想,你这么说难道是想阻塞言路吗?”
韩熠一扬下巴:“谁要阻塞言路了, 他说不合适有确切证据吗?随口就说,那自然就是你行你上喽,要不然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呢?”
右更又说道:“少良造好霸道,难道平日里少良造也是如此?”
右更脸上带着嘲笑之意看着韩熠,韩熠如果应了,那就是祸乱朝廷的佞臣, 古往今来从来未曾有过大臣干扰言论之事。
如果韩熠不应,那他就是胡搅蛮缠。
当然谁都觉得韩熠肯定会否认,结果韩熠偏偏很痛快的点头说道:“对啊, 谁要对着我的锻造方法指手画脚,那就请谁上,看看谁锻造出来的刀锋利啊。”
右更:……
靠,忘了他手上还有这个大杀器了。
这就是右更经验不足,以往跟他们扯皮的都是权臣,再确切一点说都是文臣。
凭着手艺跻身大臣之列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比较边缘,只有手艺没有势力,在朝上也不过是个背景板而已,而且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轻易在朝上出言。
结果没有准备的右更一时之间便被打懵了。
大庶长看了一眼右更,转头看着韩熠笑的十分和蔼:“我听闻少良造与王孙徵关系匪浅,少良造心中不服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这打仗一事可不是你们小孩子的游戏啊。”
大庶长说完这句话,本来还等着韩熠反驳,结果一直当背景板从来没开口过颜徵忽然开口说道:“大庶长句句不离年龄,然徒有年龄也不过韶光空耗,少良造能造纸能锻铁,纵然年龄尚小也好过大多数碌碌无为之人,连王上都不拘一格启用人才,大庶长又何必以年龄说事?”
大庶长看了一眼颜徵,大概是因为颜徵比较引人注目,所以他从来没有忽略这个少年,但因为颜徵很少开口,他也没有多重视。
如今看来……别的不提,这说话的节奏和逻辑的确是比大多数人都强上许多。
大庶长笑道:“少良造当然是天纵英姿,然而我们如今谈论的却并非此事,既然王孙徵开口,那我便要问问王孙徵,你有何底气独领一军?”
颜徵尚未开口,韩熠便说道:“他当然有底气。”
大庶长……大庶长觉得这俩熊孩子真烦,我问的是颜徵又不是问你,你说什么?
韩熠一看大庶长的脸色,也不等他开口,直接抢着说道:“若是熟知赵国山川地理也不算底气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什么算底气了。”
韩熠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了一下,熟知山川地理,这已经不仅仅是底气了,这是天赋异禀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颜徵身上,就连颜子荐也有些惊讶。
颜徵……颜徵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撑住了。
大庶长自然也是震惊的,但他震惊也没掉智商,还在问:“如何证明?”
颜徵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有条理的叙述一遍,然后他就看到韩熠说道:“前些日子我与王孙徵联手绘制的舆图已经完成,并且也带了来,还请王上允我侍童携图上殿。”
刚刚还有些人觉得韩熠这是为了给颜徵争取带兵的机会而胡诌,当然也未必是胡诌,夸大是肯定有可能的。
可现在韩熠连舆图都带了来,看上去倒像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活地图的价值可是比普通将领要强得多啊。
秦王原本就跟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吵,只是在听到舆图二字的时候,他忍不住倾身说道:“快快呈来。”
韩熠当然是不用自己去喊墨荇的,秦王身边自然会有人去带墨荇过来。
墨荇来殿上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紧紧抱着一根长长的卷轴,神情紧张又跌跌撞撞,看的韩熠有些心疼,走过去从他手上接过那根卷轴,对着他点点头。
墨荇乖乖退到一边,看着韩熠转身毫无畏惧地对着秦王说道:“此图因为太过详细,是以有些巨大,还请王上命人展图。”
秦王一挥手,门口就进来了两个侍卫,韩熠将舆图外面的布解开,露出了里面作为图底的羊皮。
韩熠将舆图的一端交给其中一个侍卫,自己则拿着另外一端一点点展开。
原本这张图卷着的时候,众人看到那个高度都有些惊讶了,当这张漂亮的彩绘舆图一点点展露阵容之后,所有人都在怀疑他们看到的是否是神仙画卷。
大殿之上就这么安静了下来,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韩熠小心翼翼将图展开之后,就将另外一端交给了剩下的侍卫。
这两个侍卫举着图紧张地一动都不敢动。
韩熠细细看了一下发现图没有任何污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回头就吓了一跳——秦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从王座上走了下来,一脸惊艳地凑到了舆图之前。
韩熠退后了两步让秦王看个清楚,同时目光也转向了大庶长。
他原本还等着大庶长反击,结果大庶长也目瞪口呆地在看着舆图,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韩熠环视一周,发现没人开口,顿时有些茫然,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跳了,他还怎么反击啊?
好在秦王开口说道:“此图……此图竟然……如此精细,这里可是赵国王城?”
韩熠顺口说道:“我是照着王孙徵所述话下来的,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王孙徵应当知晓。”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颜徵眨了眨眼,颜徵顿时哭笑不得,你这话说出来谁信啊,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
不过可能许多人都沉浸在了那副舆图带来的震撼之中,连秦王都没有细想,对着颜徵的方向招了招手说道:“阿徵,过来。”
颜徵立刻走到了秦王身边,一旁的颜子荐看着儿子的背影又看看韩熠,忽然就有些嫉妒。
他虽然当上了太子,但跟秦王的交流也并不多,之前他一直觉得姜不韦有能为之人,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将他推上太子之位的。
然而如今对比一下,他才知道真正有能为的人是什么样。
颜徵站在秦王面前不紧不慢的回答着问题,秦王忽然发现这个一直以来他没怎么关注过的孙子不仅思维缜密,而且语言逻辑条理十分清晰。
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看到韩熠标注在地图上的标记之后问道:“这又是什么?”
颜徵卡壳了一下,他哪儿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好在韩熠一直站在一旁关注着这边,听后连忙说道:“这里是因为舆图大小限制不能画的更加精细,所以就标注了出来。”
秦王本来觉得已经很精细了,听后不由得惊讶:“还能更详细?”
韩熠看了一眼颜徵,一咬牙说道:“是的,不过这些部分可能要问王孙徵。”
哎,他早就该想到颜徵这么年轻就独领一队,哪怕人少也实在是太扎眼,肯定会有人不满,不满就会挑刺,他应该先跟颜徵通个气来着。
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颜徵做个弊?
至于那本画册,现在还在墨荇的手中,韩熠倒是可以直接拿出来,但是这样就不能突出颜徵对山川地理的敏锐程度了啊。
好在颜徵从来不会让他失望,秦王无论问什么地方他都能答出一二,偶尔不太清楚的也是因为他们去的时候是冬季,现在已经入春,草木生发,可能跟冬季不太一样。
秦王问了几句之后十分满意地拍了拍颜徵的肩膀说道:“好,很好,未曾想阿徵竟有如此才能。”
韩熠看着大庶长笑着问道:“不知在大庶长眼中,这样可够格领兵了?”
大庶长半晌才憋出一句:“王孙徵的确聪慧过人,但这并不代表他能领兵。”
韩熠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你当蒙先将军不存在吗?王孙徵只要听从指挥就可以了,难道你还想让他指挥作战?”
大庶长脸彻底黑了下来,再也不吭声。
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们也有点怕了。
上次太子设宴有人瞧不起韩熠,转头就差点被一把刀吓尿,现在大庶长又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关键是人家拿出来的东西是真的厉害啊,谁还敢出头?
关于颜徵带兵之事就这么确定了下来,那张图自然也是交给了颜徵,至于颜徵怎么用,他就不管了。
在将舆图送到颜徵手上的时候,韩熠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战场多危险啊,有人拦着颜徵他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就是看不得那些人给颜徵下绊子。
颜徵再次对着他微微一笑,韩熠顿时……算了算了,大佬开心就好,大佬的决定怎么会错?他只要跟在后面帮忙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朝会韩熠就听不懂了,他在行军打仗方面了解的并不多,只能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
朝会散了之后,大庶长看着韩熠淡淡说道:“少良造天纵英才,但未免太过单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过多参与为妙。”
韩熠定定看着他半晌忽然笑道:“大庶长就不怕吗?”
大庶长轻蔑一笑:“怕什么?”
“以后我做出来东西,满朝文武皆可使用,你和你的家族,你的党羽都不行,怕不怕?”韩熠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皮。
大庶长失笑说道:“哦?什么东西?”
韩熠学着他的样子将手一背装模作样的往前踱步,一边走一边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新式马鞍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明天周五啦,这一周过的还是很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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