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这一天,中国历史上另一大有名的灾难准时在北方爆发,那就是:兴平大蝗灾。
当时,南方爆发了大瘟疫,北方同时爆发了兴平大蝗灾,这一蝗灾起始于兴平元年,终止于建安初年,横跨了整个兴平年号,故此,称为兴平大蝗灾。
当时,史书对此记载道:“六月,蝗虫起,百姓大饥,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臭秽满路。”
也就是说,当时北方到了人吃人的地步,那些被吃完的人,他们的尸骸没有人收拢,被弃置在街道上,露出森森的白骨,整个城市都是人肉味——怎一个惨字了得。
史书在描写到这段时,进一.步补充说:“天生万物百谷,以给民用。天地之性人为贵。今蝗虫四起,此为国多邪人,朝无忠臣,虫与民争食,居位食禄如虫矣。不救,致兵起;其救也,举有道置于位,命诸侯试明经,此消灾也。”书中认为,朝无忠臣,则虫与民争食,只有让各路诸侯多读书——最好是读儒家的经文——蝗虫听到这儒家的仁义道德,就会自动消失。
易经中表述道:“视之不明,是.谓不悊。时则有草妖,时则有蠃虫之孽。弃法律,逐功臣,杀太子,以妾为妻,则火不炎上。”蠃虫,就是古代对蝗虫的称呼。蝗灾发作,是“火德”不彰,是“杀太子之象也。”
军阀混战,百姓饥不择食,家园毁灭,为官.者不想着怎样消灭蝗虫,怎样赈济灾民,反而研究这灾害与什么道德有关,这样的历史也太荒谬了。
历史上,中国平均每六年来一次大小蝗灾,若真.是蝗灾预示着“杀太子”,那皇帝连生养都来不及呀。
当时,蝗虫自凉州开始发作,.当蝗虫迁徙进入中原时,灾害已一发不可收拾。兴平元年六月二十日,蝗虫进入兖州境内,紧接着,蝗虫开始向泰山,向青州、冀州进发。当日,刘备紧急下令,各郡县征召的人马,即刻各回各县,进行抢收保粮。
与此同时,兖州,吕布的兵马也因这巨变停止了扩.张势头。
历史上,如果没有兴平蝗灾,也许.曹操就提前消失在乱世中。正因为蝗灾,吕布停止了对奄奄一息曹操的攻击。曹操善于治理地方,在他保留的地盘上,有程昱、荀攸等内政高手。而吕布依仗世家豪门占据兖州大部,因此他不可能自世家豪门嘴里夺食,征集他们的粮草。此消彼长下,一年后,曹操挺过了蝗灾,缓过气来。吕布却因为无法养活大量士兵,势力大减。
六月二十二日,蝗虫进入青州,刘备自此发出停战呼吁,要求各郡县、各诸侯停止交战,全力赈救灾民。吕布顺坡下驴,答应了刘备的要求。曹操只剩下三个县城在掌控之中,为了获得喘息之机,曹操答应了刘备的所有条件。同时,由于暂时无法养活所有的士兵,曹操同意了刘备的要求,暂不归还曹军俘虏,让他们以工代酬,负责整修泰山道路城池,参加泰山抗蝗活动。
“不必给他们发薪水,管吃饱就行。也不用看管他们,他们要逃,由他们去吧,所有逃走士兵,一旦抓捕回来,立即遣返兖州。”刘备合上俘虏名册,吩咐道:“蝗虫入境,各县必定缺乏劳力。告诉泰山各级会社(退伍军人会社),俘虏分发给他们,让俘虏自己编组管理自己。由会社出面联系工作,挣上钱,会社可以扣除俘虏伙食费,再留一成作为最后遣散时的路费。其余部分,与官府对半分红。”
田畴点头应是:“泰山的道路、城池是该修缮了,以前劳力不足,现在正好用上他们(俘虏),不过,主公,蝗灾一起,粮价飞涨,青州谷一斛已达2个金币,相对于过去的20钱,涨了近百倍。这9万四千俘虏,光管他们粮食就是个大数目,不如,尽遣他们回曹操那里……?”
刘备摇头道:“这些俘虏在泰山、青州待上半年,他们就会知道,即使在蝗灾发作时,青州仍可以养活十万青壮。另外,在青州劳作期间,他们虽然不得薪酬,但在与我们的百姓与流民并肩工作时,会记住青州官府修建各项设施时,不是征发民夫让他们免费劳作。而是:在青州治下的百姓,他们每项工作都会换来相应的报酬。这就是青州的契约法则。
等他们回到兖州后,这十万青壮就是十万只老鼠,他们已被我们洗了脑,对现实稍有不满,他们就会怀念在青州的日子,越是远离青州,他们越会怀念自己的青州的生活。随后,这十万青壮就是十万个向我们通风报信的奸细。曹孟德再想反复,难。
至于说到粮价吗,青州的粮价不会大涨,这是蝗灾才起,再加上今年休耕,百姓恐慌,因此稍张。
我们有一个三韩作依托,蝗虫不可能越海而去。辽东,乐浪,气候寒冷,蝗灾也不会蔓延到那里。等到这三处秋粮下来,粮价自然稳定。另外,我们还守着一个大海,一只鲸鱼相当于百头牛,粮价上涨,渔业就必定扩张,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大海吃尽,青州才会缺粮。我们能吃尽大海吗?”
田畴再问:“蝗灾大起,大战才停,我们本应该休歇民力,若在大修土木,岂不让百姓雪上加霜?”
看来,田畴虽然聪明,但他还不明白赤字财政的道理,蝗虫吃尽粮草,民间的大部分财力都用于购买食物,维持生存。这时候,就必须由政府给他们创造挣钱的机会,让他们有能力,购买食品,甚至进一步的消费。赤字财政才是应付灾害的唯一办法,单纯的赈济只会增加人们不劳而获的想法。
上帝只帮助帮助自己的人,只有自救,自己奋斗不休,才能获得美好的生活。大灾之下,正是培养人奋斗精神的时刻,要让青州百姓养成,只有双手劳作挣来的钱才最光荣的观念,这才能从骨子里面再树民族奋斗不息精神。
“子泰,大灾过后,民间财力匮乏,这时候,官府必须让百姓有财力养活家人,无缘无故的送钱给他们,这不符合契约精神。这种单纯的施舍,会让百姓与官府之间地位不平等,会养成百姓的奴气。
青州兵凶悍著称于世,因为什么,因为青州兵有荣誉感,荣誉是千百金也买不来的。为了维护他们的荣誉,我宁愿花费金钱,让他们用自己的劳动,体面地获取自己的收益。维护了他们的自尊,保护了他们的荣誉,今后,他们与官府的交往中,仍是一个平等的、有尊严的人。
这样,对内,贪官不敢践踏他们的尊严,我们管理政府的运行,花费的成本就要小得多——因为没有贪污。对外,为了保护家园,为了保护给予他们尊重的官府,他们就会奋战到底,不死不休。
有了这一点,中原争霸,我有什么可畏惧的?有了这些百姓的支持,谁敢再窥视我青州?”
田畴恍然:“畴身在青州多年,今日方知治国之本。主公放心,我一定叮嘱下面人。”
七月一日,刘备回到广绕。大教堂内,尹东屏退所有人,静候刘备的到来。
“宗教权力高于世俗权力之上,可好?”尹东劈头就问。
“当然。”,刘备见到尹东这架势也屏退了侍卫,孤身走入了大教堂内,边走边答:“陀思妥耶夫斯基晚年曾说过:‘社会生活依赖于道德原则,而所有的道德原则又不可能离开宗教。’,确立宗教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人的道德约束,若这道德约束受到行政干预、受到政治影响、受到高官显贵们的左右,被他们任意歪曲和编造,那么这样的道德律,不要也罢。”
尹东再问:“世俗的权力止步于教堂的门外,可好?”
“当然。”,刘备东张西望的寻找着椅子,顺嘴说:“宗教的权力必须获得尊重,才能制衡无限膨胀的军权。另外,任何时候都不能保证强权的不存在,教堂作为百姓最后的避难所,世俗权力应该尊重教堂的避难权。战火、刀兵应该止于教堂之外。教堂应该是人类的心灵圣地。”
“教宗的传承设立应该由教会自己作主,可好?”
刘备一声轻笑,终于给自己找见了一把椅子,边向它走去,边答:“神的权力归于神,我没异议。”
坐在椅子上,刘备舒服地晃了晃,问:“律法之下人人平等,僧侣犯罪也须接受律法惩处,可好?”
尹东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教会绝不阻止。不过审判之前,请先通知教会,教会需先开除对方教籍。”
刘备摆摆手:“这我做不到,这就是特殊化了。当场审判,事后你愿意怎么样,就是你的事了。爽快点,行不行?”
尹东略一犹豫,答:“可。”
“地方行政官员按行政法规处理事情,宗教势力不得干预。不得因对方是否是教民,而干涉地方官员的行政策略。”
尹东答:“是。”
“信仰纯粹是个人事情,信仰什么纯粹是个人的事,教会不得强迫,也不得要求官府干涉,也不得打击、排挤他种宗教,可否?”
“可。”
刘备一拍椅背,道:“好,你三条,我三条,暂时就想到这么多,我现在打算回家了。”
尹东再问:“此次,青州动员了那么多的人力,你却最后放过曹操,能行吗?”
刘备缓缓地坐回椅子,说:“你记得,我们初来这儿的誓言吗?”
尹东低声回答:“是。”
刘备语气沉重,道:“当初,我们在辽西建城、创业,命名该城为出云,日本国也有个出云城。出云城有个名人叫做山中鹿之介,他曾说过一句名言:‘我愿经过七苦八难,唯愿振兴尼子家’。出云建城时,我脑海常常回想着这句话,我愿经过七苦八难,唯愿振兴大汉民族。若我大汉民族得以昌盛,毁誉我何必计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此刻,南方瘟疫,北方蝗灾,我们的民族正在受到煎熬。曹操虽然残暴,可是正像他曾说过的:‘若无我在,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大汉此时面临民族危亡时刻,争什么谁强谁弱?杀来杀去,杀的都是自己的同胞,称王称帝,有什么值得自傲?
吕布,背信弃义之人,不忠是他最大的特色,他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忠诚,异族来侵略的时候,能指望他忠于这个民族吗?
吕布、曹操争夺兖州,仅仅一个忠,就决定了我们的倾向性。
忠是什么,就是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履行自己的义务。有了忠字,就有了信,信守自己的承诺;
就有了义,义之所在不应祸福而趋避;就有了勇,知耻而后勇;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对自己的父母就是孝子;对妻子就是好丈夫;对孩子就是慈父;对上司就是好属下;对属下就是敢做敢当的好领导。忠的品质是所有道德之先,吕布仅仅不忠的罪名,就足够让我把他当作敌人,而且是民族的敌人,更何况,他还掳走了张嫣儿。
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我此刻支持曹孟德,理所应当。不过,这些世俗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只希望,你拿这句话与我共勉:我愿经过七苦八难,唯愿振兴大汉民族。
今后,征服人心,树立道德的事情归你。其余的事,由我来操办。”
看着刘备远去的背影,尹东低声喃喃自语:“我愿经过七苦八难……”,一阵热泪涌上来,尹东紧走几步,又无奈的颓然而止。
广绕城主府,黄莺、糜夫人已接获刘备归来的消息,翘首期盼。与此同时,并州献俘的车马已开始
入城,于扶罗的囚笼最终被夹在四只猛虎笼中,一路煎熬抵达广绕。
蔡琰心中惴惴不安,既有重见刘备的心怯,也有为于扶罗的担忧,不知日夜陪伴在恶虎身边,于扶罗是否能保持精神正常,隐隐的,她曾听到府内仆役们低声交谈:至今,再凶恶的盗匪也没能挺过这种虎笼陪伴的刑罚。这是一种毁人精神的折磨。